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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昨天卡特在戰鬥的時候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呢,好恐怖喔。」
 
  「請放心,我平常的時候並非如此,也不會對妳這樣說話以及這樣做的,更是絕不可能背叛妳,請妳放心。」正在旅館後院擦拭長刀上血漬的卡特嚴肅的說道。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同在後院,站在卡特身旁的蒼夜額上冒出了一滴汗,然後看向不遠處草地上的斑斑血跡。「不過,那個人遇到卡特,感覺好可憐呢……就這樣把他送到刑查局可以嗎?」
 
  刑查局是偵緝犯罪的專門行政人員聚集處,有著所謂的「監獄」,而且許多地方都有。但跟各個城鎮都有的監察所比起來,算是較少,不過規模比較大。
 
  而蒼夜畢竟是在外進行「考試」。多少還是需要顧慮一下。
 
  「不會。剛才我已經寫了一封關於這件事的報告書向上呈報,而且是以密文直接寄給國王陛下,也寄了一封給和蒼夜妳友好的王子殿下,更寄了一封回家,而且如果真有意外,也請妳不必擔心,只有動手的我會被抓。」卡特一邊看著擦好的刀,一邊冷靜的說著,卻被蒼夜打了一下。
 
  「喂,妳怎麼好像對自己的事情很不關心,只關心我的事啊?這樣好嗎?妳也是艾力克家族的下一代主掌者不是嗎?真是的!至少也要在乎一下自己的前途啊!被抓去關可不是開玩笑的耶!」蒼夜雙手扠著腰對卡特嚷著。
 
  「因為我現在的身分是司徒蒼夜公主的隨身侍衛,所以我會將妳的事擺在優先順序的第一位。」卡特說道,卻意外的感覺氣氛有些凝重──蒼夜在瞪著卡特。於是卡特又說:「等我接掌家族事務之後……就是以錢為重了。」
 
  這句話隱約有種玩笑的意味,可惜卡特的語氣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但她的確是想說句玩笑話讓氣氛輕鬆一些,只是失敗了而已。
 
  後院的氛圍十分沉重,過了半晌,蒼夜才開口。
 
  「不過,真沒想到是姊姊想要害我……已經放棄繼承權了不是嗎……那為什麼還要對我做這種事情?」蒼夜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悲傷。「我對王位也沒有興趣啊……硬把我推了出來,又要害我,為什麼……」
 
  蒼夜口中的姊姊,便是司之國的長公主。
 
  「以根本的利益方面來想,長公主雖然已經放棄繼承權,但或許她想培植誰成為下一任國王,也許是自己的勢力。司之國向來都是女性後代繼承王位,由男性擔任輔佐者,我想,長公主可能認為透過妳並不容易掌控權力,所以才──」卡特冷靜的分析到一半,卻頓住了。
 
  卡特放下擦拭得光亮的刀,愣愣的看著已經滿臉淚痕的蒼夜。
 
  「呃,妳、妳怎麼了?」原本坐在石椅上的卡特站起身。
 
  下一秒,蒼夜便撲進了她的懷裡。
 
  但之所以用撲的,原因是不小心被一顆小石子絆到。不然,蒼夜原本是預計走近卡特一步之後再突然抱住她的。有點失策,但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殊途同歸。
 
  「明明,我沒有錯啊……不是嗎……為什麼要害我呢?為什麼……」蒼夜哭著說道,而卡特只是就這麼任憑蒼夜抱著,也沒有做任何安慰的動作。「我是不是就在什麼時候要死掉了?在卡特妳不注意的時候,或許,他們會想連妳都害啊……」
 
  ──因為,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尤其又無法保護自己。所以會害怕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卡特皺起眉。然後,儘管認為不敬,但還是僵硬的輕拍了拍蒼夜的背。
 
  「我會盡我可能注意到妳的安全的,雖然現在這種狀況不能請妳完全放心,但是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我身為一名武士,也身為妳的護衛,一定是我先死,再來才是妳,所以妳可以趁我被敵人攻擊的時候盡可能的先逃跑尋找藏身處……」
 
  等等──這是什麼啊?蒼夜原本悲傷的心情在頃刻間平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這算是哪門子的安慰?前段還好,但後段的安慰也太過現實面一點了吧?不,與其說是安慰,倒不如說是在替未來哪一天的逃命擬定計畫。
 
  「妳到底在說什麼?」恢復了固有的元氣,蒼夜抬頭看著卡特問道。
 
  「我只是在分析狀況,以及對妳做出人身安全的不完全保證。」
 
  「……呃,難道說,妳並不是在安慰我嗎?」蒼夜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問,深怕自己在得到答案後的一瞬間就會昏倒。
 
  「安慰?不,並不是。記憶中我沒有安慰過人,所以也不懂怎麼安慰人。」卡特低頭看著露出無語以對表情的蒼夜說道:「不過讓人說出實情的威脅方法以及拷問手法我倒是學了很多。雖然武士基本上似乎不用學這些,但是師父有教我。今天剛好派上用場了,我想以後可能也會用到。」
 
  蒼夜無言的瞪著卡特。
 
  「……妳好一些了嗎?」
 
  「早就好了啦!」蒼夜沒好氣的嚷道。卻還是抱著卡特不放,然後碎碎唸:「就算沒有好也被妳氣到好起來了……」
 
  ──的確,那樣的「安慰」並沒有達到安慰當事人的效果,尤其是卡特之後自己否認那是安慰的話語,說是要氣死當事人還比較正確一點。不過也非常有效的將蒼夜從不好的情緒之中拉了出來。
 
  「……那麼,妳不放開嗎?」卡特小聲的問道。
 
  那一雙比自己因練劍而變得有些粗糙的手還要小了一些,並且非常纖細柔嫩的手掌,正揪住了自己背後的衣服顫抖著。卡特靜靜的如此感覺。
 
  自己並不吝嗇於借出這麼一些「依靠」。卡特想著,不再說話。
 
  蒼夜將頭抵在卡特的肩上。
 
  「……」針對卡特的話,蒼夜並沒有說出「少囉唆」之類的話,而是「對不起」。
 
  「我最忠誠的騎士,請妳讓如此軟弱的我在這一刻寄宿在妳那堅強無比的心上,獲得些許勇敢的力量吧……請妳讓如此無能的我在這一刻寄宿在妳那強韌無比的羽翼之上,獲得些許能夠向前邁進的力量吧……然後使我們兩人一同邁向那光明無倫的未來,一同踏上得到無限真理的路途……」
 
  ──這是歷代司之國的王都曾對自己身邊最親近的騎士誦唸過的祈文。
 
  蒼夜以著再好聽不過的清亮聲音輕輕唸道。
 
  能夠讓王──即使現在只是預定王位繼承者──如此說道的騎士,表示王已經將其看成自己最重視的心腹,表示全盤的信賴。而蒼夜自己也並不清楚,究竟為何在現在就將卡特看成自己最重視的人,據說以前從未這麼早就唸祈文的。但也許就是一股濃厚的信任感以及自覺將來得和卡特相依為命的心情促使蒼夜這麼做的。
 
  不過,騎士們都不會知道關於祈文的事。
 
  卡特當然也是。
 
  所以在兩人都靜默不語的這種神聖氣氛之下──
 
  「不,蒼夜,妳弄錯了,我不是騎士,是武士。」
 
  「……妳這傢伙……」愣了一下,蒼夜忍不住對卡特大吼。
 
  「卡特!妳這個遲鈍到極點的大、笨、蛋!」
 
 
  「對、對不起,蒼夜,我不是故意的啊,那個,我也不知道妳在唸什麼,可是妳說騎士,我想那應該錯了所以就──」卡特的表情很著急,她站在坐在床沿生著悶氣的蒼夜解釋著。
 
  其實依照卡特的個性,或許是不會理會蒼夜在生氣的這件事,不過現在,連她都對她自己的行為感到匪夷所思。卡特想了想,才發覺可能是蒼夜的「朋友」二字產生了作用。
 
  「出去啦,不想看到妳。我很認真的耶?」蒼夜背對著卡特哼的一聲說道。
 
  「可、可是……」連說話都結巴,而且想不出下文。卡特皺著眉,勉強想出了一個能讓自己留下來的理由:「我需要在這裡保證妳的安全。」
 
  這句話倒是讓蒼夜說不出話來了。畢竟自己的安全是真的需要卡特的保護。
 
  「那妳不會連晚上都搬來跟我睡啊?晚上應該是最沒保障的時候吧!反正這邊的床這麼大,妳來睡也沒問題啊!」蒼夜如此賭氣的說道。然後又非常小聲的碎碎唸:「哼哼哼,說得那麼好聽,其實如果要搬來果然還是……」
 
  「啊……說的也是。當初居然沒想到,真是一大紕漏,真的很抱歉,我現在馬上去把行李搬來並且將隔壁的房間退掉。」卡特啊了一聲,這麼說著便往外走,完全不理會蒼夜「我只是說氣話,妳回來啊」的大喊聲。
 
  啊,自己怎麼會這麼說呢?到底是在白痴什麼?蒼夜撫著頭懊惱著,然後看著卡特真的把行李搬到了自己所在的房間。
 
  「今天晚上以及以後的晚上,都請妳多多指教了。」卡特向蒼夜微微一鞠躬。
 
  「指教什麼啊?」蒼夜嘆了一口大氣。聽起來好像是那種由於是相親結婚所以不熟的夫妻在新婚之夜會對彼此說的話一樣。呃……
 
  怎麼會想到那邊去啊!蒼夜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因為我沒有和他人同睡在一張床上過,所以……」卡特說到一半閉上了嘴,不過還是開口:「總之,請多多指教。」
 
  「……好啦好啦。真是的,妳這個人真的是太嚴肅了啦……」
 
  「……真的是萬分抱歉。」很簡單的道歉,卻不給人敷衍的感覺,卡特轉了個話題繼續說道:「我們預計明天啟程,大概一天後可以到達下一個城鎮,而我有連絡能夠信賴的女性武士夥伴在那裡會合,請問您同意嗎?如果您不放心或者不同意,我現在就可以再傳信給她,請她不用過來了。」
 
  「能夠信賴的夥伴?誰啊?很有名嗎?」蒼夜好奇的問道。因為卡特靠著她的劍術高超而在司之國內十分有名氣,所以蒼夜自然認為卡特的夥伴也很有名。
 
  「在我們騎士和武士之間十分有名,是我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摯友,但即使是摯友,她的所有事情我也重新調查了一次,確定她沒有和長公主手下的勢力或隱藏勢力有關聯,而且現在是這種狀況,所以我才請她過來和我們一同旅行。」
 
  一切都是為了保險。
 
  「是嗎?那她是誰呢?」
 
  「迪亞.麥道托亞,是和我一樣少見對劍術有興趣的一位好友。」卡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蒼夜則是認真的思考著。
 
  「啊,她是那個最大原料供應商的次女吧!」難怪就覺得有聽過。蒼夜問道,卡特則點了點頭。
 
  「我個人對於勝負其實並不是很執著,像是比試也只是認真的去比,勝負對我而言並不重要,只是這種攸關性命安全的時候必定要贏罷了。不過迪亞她對勝負有著某種程度上可稱之為恐怖的執著,所以因為這一點,我想她不會造成危險。」
 
  「啊?什麼恐怖的執著?」蒼夜愣愣的問道。剛才生氣的樣子不知何時已經被扔到一旁去了。
 
  「譬如三年前的某次,在我們兩個實力還相當的時候曾進行過一次切磋,那一次我們打得不相上下,一直從早上打到深夜,我因為疲累而喊停,她也明顯地露出了疲態,但還是不肯停手,堅持要分出勝負。於是又多打了三個小時,我才終於裝昏而得以休息。」卡特和蒼夜相見以來頭一次露出了可稱為恐懼的神情。
 
  「雖然以武士而言這樣對對手是十分不敬的,不過當時的我真的快累死了,而且不這樣說,也許會被精神已經緊繃到極點的她失手殺死,所以我只好假裝因過度疲累而昏倒。不過她平常十分正常,也非常的溫柔,基本上,只有在切磋時才會陷入這種狀態,請放心。」卡特保證道。
 
  「啊……好像是個有趣的人耶。真希望早點見到她。」其實這兩個人在某種程度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嘛──
 
  卡特平常說話正經八百又認真嚴肅,而且似乎並不是非常擅於言詞,遇上敵人時卻能夠非常流利的說出深具威嚇作用的話語。現在即將成為夥伴的迪亞,據說平常是很溫柔且正常的人,但在戰鬥時似乎又會變成另外一種狀態……
 
  「這就叫做物以類聚吧?」
 
  「啊?蒼夜,妳說什麼?」
 
  「啊啊,沒事啦沒事,等等還是再出去玩,整理一下心情吧!」
 
  對著這樣說道的蒼夜,卡特只是微笑著,似乎是贊同的意思。蒼夜則是看著卡特自然而然似的流露出來的笑容,愣住了。
 
  「卡特,妳笑了耶……」
 
  「呃,對不起,一時鬆懈了。」卡特說完又斂起笑容,恢復面無表情。
 
  「啊,什麼鬆懈?妳笑很好看啊,幹嘛不笑?」蒼夜皺眉喊著。
 
  「師父說笑容是拿來讓敵人鬆懈的武器之一,平常不能太常露出笑容,這樣笑容的武器性就會銳減。」卡特一如往常地認真說道。
 
  蒼夜無語了一陣子。
 
  「……妳的師父到底是不是教劍術的啊……」
 
  這是一個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悠閒的夏日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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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比較重於描寫蒼夜跟卡特一時半刻的日常,所以幾乎都是對話
嗯--接下來或許就不會了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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