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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上次還是上上次無聊寫去投稿校刊的

嗯…好像是因為是前一天趕出來的,而且又限制一萬字,

所以最後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幹嘛了 冏

整個就是亂七八糟得無人能敵…

 

 

算了,不重要(遠目)

 

 

 

 

 

 

 

 

 

  黑暗中的雨

 

 

 

 

  好累。好疼。好痛。無法承受了。太過苦澀了。忍耐著沒有尖叫出聲。但是,好累啊,真的。

  ……喂。本來我已經誰都不相信了。

  但是。

  唯獨--

  唯獨對那個人有一種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的心情。

  唯獨對她有一種不管怎樣都想相信的感覺,她就像一場雨一樣,漸漸洗掉那些在我身上存留著卻無法為自己所容的情感。雖然,總覺得那個只是在一旁看著她的自己、覺得她好純真的自己,愚蠢到令人無法置信……怎麼說呢?

  --我竟然覺得,僅僅只是待在她的身邊就會有一種自己被救贖的感覺--

  ……所以,無論如何……請讓我們對彼此那不知如何確切形容的複雜情感能夠延續到永遠,不要改變也不要斷絕。

  就算只是擱置著也好,請讓我待在她身邊。

  我向上天祈禱著。向那一望無際的天空。向彷彿能直接通到宇宙的穹蒼。祈禱。

  拜託。

 

 

 

  那是一個連在捷運裡都會滿身大汗的炎熱夏日,那年,我高中二年級。

  熱死了。混帳。我在心底這麼咒罵著,順便連著天氣變化無常的春、秋,還有冷得要命的冬天一起罵過一輪。但沒辦法,像是大人常說的,誰叫我生在台灣,一個「四季如春」的海島。

  補習的生活偶爾會讓我覺得很困苦--困難又辛苦。補習要不斷擠過重重人群,無論在台北車站、捷運站、車廂裡或是外面都是一樣,說困苦,大概真的不為過吧。

  欸,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這麼熱的天氣裡,我要去淡水,而剛才那些都只是順便而已的碎碎念。

  一路從公館搭著淡水線到台北車站,感覺像是車廂在換氣的上下車時間,車廂內的人潮大量流出,我順勢坐到了面前的椅上,百無賴聊地透過身旁的玻璃看著人群爭先恐後的湧出後,又一群人擠入車廂。

  我一向很討厭在黑暗隧道裡行駛的捷運,那會給我一種不安全感,感覺像是隨時會發生隧道崩坍、車廂對撞等等……諸如此類的意外,也因此,只要捷運一路前行的途中有上到地面就會讓我的心情好上不少。

  但是,這次就算車廂已經到了地面上,我的心情仍舊不好--坐在門邊是個很爛的選擇,我無奈的想著,視線卻尋覓不到空位。

  淡水線一路過去,忘了去數到底停了幾站,就算旁邊就有捷運站圖也一樣,反正我只是想抱怨每次捷運門一打開的瞬間,那一捲而入的熱氣就像要快殺掉我了一般可怕。

  好討厭。

  ……我的眼皮不斷下降。

  在熱熱黏黏的昏昏沉沉中,昨夜只睡了兩個小時的我,比起入眠更像是昏厥地把頭砸到了玻璃上,喀的一聲,我想我是睡著了。

  到終點站淡水時,如果廣播沒叫醒我,那也一定有別人會叫醒我,不然,大不了一路回到公館嘛。我又想。

  然後就再也沒有辦法想了。

 

 

 

  「那……位、姐?嗨嗨?」

  嗯?

  什麼東西?

  有意識地皺起眉頭,想睜開眼睛,卻覺得汗水之類的液體把眼睛給黏住了。真讓人難過。我用手揉了揉眼睛,接著有些茫然地把眼睛睜開,再接著便看見一張臉,根據我活了十六年的經驗看來應該是個女的。

  「妳是誰?」一睜開眼後,嘴巴自動吐出的問句讓我自己也傻眼了會兒。這種時候應該是要謝謝人家把自己叫醒,而不是一開口就問人家是誰吧?我想著,有種想要毆打自己腦袋的衝動……不過算了。

  「我?」當我還在一邊揉眼睛好讓自己能完全恢復視力,一邊懊惱自己的失態時,她笑得很燦爛地,就這樣回答了我。「我叫季羽,季節的季,羽毛的羽。」

  她回答了我。

  等等。我在腦中把「我」跟另一個詞彙畫上等號。

  --她就這麼回答了一個被她叫醒還很沒禮貌的「陌生人」。

  「我=陌生人」耶!

  她居然回答了我!我驚訝得無以復加,幾乎到了如果將這種表情表現在臉上可以稱之為瞠目結舌的地步。她居然這麼簡單就選擇回答……如果是我,我應該會狠狠瞪對方一眼,挌下一句「關你屁事」,接著走人。

  對別人來說,告訴他人名字或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對我來說,大概跟把銀行帳戶的密碼交出去一樣重大--或許沒那麼誇張,只是,我絕不會跟陌生人說我的名字。

  「那,妳要去哪裡?」換她發問了。我還在震驚的時候,換她問我了。

  「隨便亂晃。」我連想都沒想便據實以答。

  是,我來淡水只是因為今天要補習,所以坐到了台北車站,但在快要到台北車站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想翹課,於是就一路坐過來了。

  揉完眼睛後,感覺眼睛舒服不少,下意識地打量起面前的人。是個女生……欸,這不是廢話嗎……在心裡象徵性的對自己翻了個白眼,發現眼前的人長得很不賴,用粗俗一點的說法來說就是個正妹,而且還是非常正的那種。嗯,跟我截然不同的類型,若要比較是哪裡截然不同,只能說大概全身都截然不同,除了性別。

  硬要說的話,就是身為女性的我,外表其實很中性,而她看起來就完全是個女生。

  年紀上……她看起來應該跟我差不多大,高中生的感覺。

  「那我們一起走吧!因為我也不知道要幹嘛。」

  「妳在開玩笑嗎?」雖然沒什麼好或不好,但她竟然就這樣自顧自的決定了,似乎完全沒有詢問我意見的想法,這傢伙上輩子是哪來的獨裁者嗎?不,重點好像也不在這裡,重點是,我至少知道她的名字,可對她而言,我是個徹底的陌生人啊。

  「沒有啊!我很認真喔。」

  如果世上真有那種能讓人傻眼的笑容,那大概就是眼前這個吧。看著幾乎可稱之為燦爛的笑容,我忍不住這麼想著。

  這是哪本小說的情節嗎?

 

 

 

  「妳叫什麼名字啊?」

  在淡水的麥當勞裡,她終於開口問我了。為什麼千里迢迢到了淡水卻還是要吃麥當勞的理由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因為肚子餓了又覺得很熱吧,這種時間,感覺還是進麥當勞會比較舒服一些。

  「剛剛都不問了,現在有必要知道嗎?」我一邊用薯條戳著番茄醬一邊反問道。我並不是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儘管每個人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但我就是不喜歡。

  「嗯,有啊。」她回答得倒乾脆。我挑眉,用眼神詢問「為什麼」--畢竟嘴巴裡有東西的時候開口不太禮貌。「因為我都說了,妳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呢?」

  ……嘖嘖。我喝了口可樂才開口:「紀雨。」

  感覺空氣凝結了那麼一瞬。不是我的幻覺吧。

  「我第一次遇到有人和我同名同姓耶!」她看起來甚是高興地大叫道。麥當勞裡原本就為數不多的客人幾乎都轉頭看了她一下,馬上又覺得無趣似地轉回原來的方向。

  「很可惜,雖然同音,但是完全異字。」在冷氣的包圍下,感覺整個人都懶掉的我慢條斯理地說:「紀律的紀,下雨的雨。」

  雖然爸媽給了我這個名字,但和我出去的時候會突然下雨的這種事情幾乎沒發生過,夏季的午後雷陣雨跟冬天的綿綿細雨不算的話。只是偶爾會覺得,幫我取名字的人未免也太羅曼蒂克了些,又不是瓊瑤。

  「嗚。」她頗自然地小小哀嚎了一聲。「算了,可以同音已經很好了,其他就不奢求了啦。」

  過了一會兒,薯條見底了。「話說,妳是來淡水幹嘛的?我是沒事做,妳呢?」

  「我只是想來淡水散散心。」

  「啊?挑這麼熱的地方來散心?妳腦袋有需要動個手術嗎?」講話不知不覺就不客氣起來了……算了,反正只是萍水相逢,大概明天以後就遇不到了吧。

  「台北哪裡都一樣熱啊。」

  「也沒必要特地挑最熱的淡水吧……雖然我也一樣來了……那不然,就待在家裡就好啦。」我以手撐著頭,一派輕鬆的說道。

  她卻突然噤了聲。

  用一種不知該說是空白還是無表情的臉定定地盯著我瞧。

  ……我說錯了什麼嗎?我仔細回想剛才說的那句話。哪裡有問題?是因為淡水很熱這句嗎?應該不是吧。

  「……我沒有家……」和剛才說出流利話語的她完全不同,現在的她,以著懼怕的表情、顫抖著嘴唇,緩緩吐出這四個字,給人一種她的全身都在發抖的感覺。

  「欸,妳別開玩--」我愣了會兒,正想無視於這種狀況,打哈哈傻笑過去時,才發現了一件照理而言是顯而易見的事。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為什麼我會到現在才「用腦袋發現了這件事」呢?一個十分差勁的預感告訴我,別將這項發現輕易說出口,否則會陷入很不好的事態之中。

  可是--「妳……」即將出口的話語到一半便哽在喉嚨。很好,就這樣哽住吧,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這話題沒有開始所以也不需要結束,沒錯。儘管我如此想著,但我覺得我的臉部應該有些扭曲了。

  她深吸了口氣,一副像是要重新振作起來的樣子,勉強笑了笑。

  嗯哼,就這樣,對在捷運上認識的人不需要多深究些什麼。

  --但那畢竟太艱難了。

  「妳為什麼、穿著長袖呢?妳……不熱嗎?」

  她穿著長袖。雖然是薄的長袖,但厚度足以讓人看不到一丁點皮膚的顏色。她從頭到尾都穿著這件長袖上衣啊,為什麼我沒有發現呢?是她太過自然了嗎?夏天穿著長袖上衣?在外面?在捷運上?少開玩笑了。

  而她的表情在我語畢的那瞬間變換了,像是被打入奈落深淵一般的可怕表情……具體來說,應該說是集合太多種負面情緒的完整表現。對,像是悲傷啊難過還有害怕掙扎痛苦等等等等的情緒,很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從她的臉上表現出來。

  完美個屁。

  我都快要哭出來了。見鬼的快要哭了出來。情緒來得十分突然,畢竟我從沒想過我會有「同理心」之類的這種東西,但這玩意偏偏在這種時候大肆發作,緊緊地攫住了我的每一根神經。噢。我在發什麼抖呢。去你的。

  「妳……很痛吧?」我努力地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我在問廢話,我認真地覺得。

  她下意識用雙手摀住了臉部以外唯一露出的脖子,也不管那雙手剛剛抓過薯條也拿過漢堡。……但如果是我,大概也不會管吧,沒有瞬間拿薯條或吸管還是直接用手把對方戳瞎就不錯了。我是認真的。

  --從指縫下露出的並不是皮膚,而是堪稱可怕的瘀傷跟別的傷痕。

  原本我不必「發現」的。但我有理由發現。……是有理由。

  「……對不起,我忘了戴圍巾。」她微微扭曲著笑容,用快哭了的聲音講出這句像是笑話卻令人感到心痛的話語。

  感到臉頰上有溫度跟冷氣格格不入的東西,我順手抹了一下。

  為什麼我要哭呢。她都還沒哭耶。

  誰能告訴我這是哪部小說的情節?……算了。

  因為不可能是小說的。

 

 

 

  就算有朋友,也處得很好,不過,我打從心底就不想要和他人有任何交集。如果不是為了生存方便的話,或許我連一句話都不想說。很可惜的是,我並沒有得到自閉症,也沒有任何有問題的地方,所以,這是不被允許的……如果我想要活得輕鬆些的話。

  每個人長大後都會變成一模一樣的東西,其形有多麼醜陋,我早就領教過了。

  不想給對方打擊自己的機會,最好就保持著安全距離,不用遠離,卻也不必靠近,以免人類內心深處潛藏的獸性按捺不住衝出的當時,被刺得渾身是傷。

  雖然我沒有任何害人之心,卻時時刻刻提防著他人。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更會是如此。無論輕重,總之,我不想再遇到任何可怕的事情,所謂預防勝於治療,或許也可以用在這裡吧。

  我原本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連生下自己、養育自己的父母也是。

  欸。那還叫做父母嗎?

  他們常說我已經很幸福了。但仍然弱小的我總想冷笑著對他們說「原來拿來充當醫藥費、可以疊成山的鈔票就叫作幸福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豈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嗎?

  讓人想要大笑三聲然後斬成碎片的屁話連篇。會的,等我長大之後,會連同這些話語跟他們的軀體一起劈成破片,我早就下定了決心,大概八歲的時候。

  真的。我原本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

  卻獨獨哭著相信了還努力相信著別人的她。

 

 

 

  不知道是因為我哭了,還是因為我說「我和妳應該一樣吧」,她很簡單的就對我這個認識不到一天的人講出了所有事情。

  她的身體全是傷痕。新的、舊的、淡去的和永遠不會消失的傷,並不能說是密密麻麻,但說是遍布也沒有不對。在廁所裡,她甚至就這樣沒有保留地拉起她的衣服,我其實不能理解為什麼她會如此沒有心防,不怕我嘲笑她嗎?

  但是,就算想要笑,大概也沒有餘力,何況……看見她身上那些傷痕的瞬間我只覺得就快昏倒,因為,簡直是看見了過去的我的身體。

  她的父母早已雙亡,她小學的時候被送去親戚家,後來輾轉流浪了兩、三個地方,過得都很差,有些傷痕就是在那時候出現的。最後,大概國二……她說她其實也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總之,在那時候,她到了現在這個家庭。

  算是被賣掉的。

  她說到這裡時,苦笑著問我說「還想聽嗎」。

  「我會聽,說出來會好些吧?」我深吸了口氣。真是,沒事找事做。我想。可是,也不是。我又想。

  於是她說起了故事。

  這個「家庭」的人她半個都不認識,甚至完全無法讓這個家的人跟自己牽扯出任何關連,所以,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個被踢來踹去的皮球,而是商品。但是,算了,還能上學就好,她那時候這麼想。

  一開始,這個家的「爸爸」跟大她四歲的「哥哥」對她都還不錯,就算「媽媽」有那麼一些不友善,但那又算什麼呢?跟過去比起來那簡直微不足道。

  然後,這樣的生活大概過了一個月,有一天,當她早上醒來,腦袋仍停留在茫然之間,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床單上有著照道理說不該存在的血跡,並且床上凌亂不堪,她的手掌還碰到了不知何處而來、已經有些乾涸的液體。發生了什麼事情?頭很痛,她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可是下體一直隱隱作痛,不像是肚子痛。

  想說上學前去問問這個家裡唯一的女性,但「媽媽」卻狠狠賞了她一巴掌,罵了句賤人後便開始對她拳打腳踢。完全不懂發生什麼事的她就這樣乖乖挨打,然後帶著都剛好能被衣服遮蔽的傷,像是殘障一樣緩緩踱到學校。

  用幾乎是耳語的音量說到這裡時,她的眼眶已經泛紅,而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緊握住她的手。想哭、會哭是好事啊,我在心底對自己說。總比無法掉淚好多了。

  或許是因為臉長得真的太過好看,追她的人很多,但她每個都非常明確的拒絕了。並不是因為有喜歡的人了,只是單純地覺得「不需要」。

  那天晚上,她回家。

  吃飯,洗澡,看書,睡覺。

  然後她就知道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昨晚大概是被下了安眠藥之類的東西,總之是會讓人印象全無的藥物,否則,她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就算是熟睡期也一樣。

  除了被下藥跟已經死掉以外,她說,她想不出任何一種被強暴時會沒感覺的情況。

  女性的抵抗在男性的手下大概真的是等同無物,那晚,任憑她多麼用力的嘶吼和尖叫,扒抓揍咬都試過了,但仍然沒能逃過「爸爸」的魔掌,而且,房子裡的另外兩個人就像是沒有耳朵一樣,對這間房間所發出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

  「簡直就像鄰居也死了一樣。」她說,而我粗魯地把衛生紙塞到她手裡。

  她說那種感覺很可怕。像是每天都有未爆彈等著她去踩一樣。

  後來連「哥哥」都來了。還有,「媽媽」開始每天例行的毆打,每天。

  她曾嘗試過要逃,但過沒多久就被抓了回去,遭到更可怕的對待,並且連帶被威脅若是說出去,無論那當下「他們」是被帶進監牢還是什麼事都沒有,日後,她肯定會完蛋,整個人生。

  --不說的話,再長大一點點,就可以逃走。她想。

  於是,她放棄了,接受了一切,不管這所有加諸於她的是多麼不公平。

  後來,她交了第一個男朋友。

  「雖然不太想這樣說自己的初戀……可是,真是人面獸心……」她苦笑著說。在追她的時候,一切都表現得很完美,追到手以後,剛開始熱度仍在,可過了沒多久,他竟然開始不斷要求她和他上床。

  最後,她答應了。而他在她脫下衣服以後衝出了那間簡陋的旅館房間。接著再也沒和她見過面。

  聽起來好老套,也好虛構。卻比什麼都還現實。

  之後她陸續又交了幾個男朋友,可是也大約都是那個樣子,從沒遇到一個真正真心對待她的人。最後,她就放棄了。

  「我很糟糕對不對?」

  「……糟糕的不是妳,是這個世界。」我深深吸了口氣。好像總以為自己已經差不多活在地獄裡了,但還是會有比自己更糟的人,大概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是最貼切的形容了吧?「我們去走走吧,反正淡水在海邊嘛。」

  「淡水旁邊明明就是淡水河吧?」帶著有些奇怪的表情,她笑著說。

  「……什麼都一樣,有水就行了啦。」討厭說話被堵的我沒好氣的對她說道,她則只是露出微笑,站起身來。

  其實我好想問她。比她還好過的我,都覺得人生跟人類真是糟糕透頂了,那她為什麼還能活下來……或該說,為什麼還想活下來呢?在世界中這樣的渺小角落裡。

  --我們為什麼不逃呢?我們為什麼還要這麼苟且的活著呢?

  就這樣飄盪在才過了十幾年的人生上跌跌撞撞,滿身是傷的活著。

  難道是因為痛苦終將過去而美好會留下?我忍不住這麼想著,將垃圾倒入回收台下的垃圾桶。

  可是,欸,我們並沒有經歷過任何美好啊。

  那當痛苦過去之後,到底會留下什麼呢?

  「太陽變小了耶,感覺好像比中午的時候好多了。」穿著長袖上衣,名字和我同音異字的她走出麥當勞門口,轉身很自然地對我說道,彷彿剛剛的一切不曾發生過,她只是和我進去麥當勞吃個東西,我也不曾發現任何事情。

  我向她點頭,右手忍不住按上左手臂,傷疤像是尚未癒合一樣殘留著疼痛的感覺。但明明是很久以前的傷了啊,那是第一次被刀刃劃過而留下的傷口。

  --大概只會留下什麼都不是的靈魂和身軀吧。

  我一邊想著,一邊忍不住走向前牽住她的手並緊緊握住。

 

 

 

  那是我們在淡水認識後的第四天,半夜兩點,手機震動了三下。

  剛讀完書沒多久,將睡未睡的我,因為好奇是誰凌晨還那麼欠打的寄簡訊過來,所以硬是伸長了手撈過手機,而手機螢幕的亮光刺得我幾乎睜不開眼,但我還是看見了,短短的四個字,還有一個標點符號。

  --好痛、救我--

  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以後,這是她第一次跟我有連繫,其餘都是在MSN上。而且手機第一次的連繫就是這麼驚心動魄的四個字,讓我反射地按下了綠色的通話鍵。左手拿著話筒,隱隱滲出手汗的右手則習慣性地握住了左手手臂。

  令人煩躁的嘟嘟聲終於在響了大約二十秒後停止,被接起的話筒彼端卻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喂、喂?季羽?妳在嗎?」在我說完話以後也沒有聲音,就連話筒貼在耳旁應該有的些微摩擦聲也聽不見。

  左手手臂越發疼痛,但是明明沒有任何新傷。明明沒有傷。

  「季羽?別不說話啊,在聽的話就出個聲!」

  終於,電話彼端傳來微弱的呼吸聲,顫抖著的呼吸聲,是活著的證據。人類雖然看起來很強壯,事實上卻脆弱無比,沒有人能保證上一秒還跟自己笑著談話的人下一秒不會出什麼事,而正是這點讓我感到急躁不安,但幸好還有聲音。

  「……救救我……」

  我的心臟開始絞痛而胃裡的東西開始翻騰,腦袋也開始混亂。

  為什麼會打電話來向我求救?過去曾向誰求救過嗎?受不了了?啊,難道認為這裡是出口嗎?會嗎?我會是出口嗎?

  ……左手臂好痛,越來越痛了。「那就逃吧,我們逃走,逃走。逃走逃走逃走,我們逃走,逃走,我們逃走吧。」我像是機械般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逃去哪?我不知道。先走再說。對,是該走了,本來總覺得不到時候的,但這時候不走的話,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走呢?

  「妳聽好,明天去上課的時候順便多帶些東西,還有衣服,所有的錢,妳想得到的通通帶走,我們逃掉。」我壓低聲音,窩進被子裡小聲說著常識中逃跑該帶的東西。「下午,我們約在公館,再來就走吧。」

  「……走去哪……?」

  「不知道。」我乾脆地回答,話筒彼端一片安靜。「反正有錢就夠了。」

  我的父母供應我吃住學用,而我則以考上最好的學校讓他們炫耀、以及當十年如同破布一般的出氣用具來報答他們,這樣夠了,誰還欠誰呢?

  他們除了看到成績和要把魔爪伸向我的時候我必須要在以外,其他時間是自由得很沒錯,即使一、兩天不回家他們也不會發現,但這些自由時間大部分都獻給了醫院的皮膚科。仔細想想,他們給我的錢也儲蓄到了可以大肆揮霍的地步,對啊,為什麼不走呢?應該用盡全力奔跑的。

  我等著話筒彼端傳來聲響。

  「嗯。」

  然後,季羽用虛弱卻又堅定的話語回應了我。

  我的左手臂還是疼痛異常。

 

 

 

  「為什麼還想活著啊?我一直在等待意外事故呢。」那天,回程的捷運上,我用輕鬆如同開玩笑的口氣對她說,而她則睜大著眼。

  「……大概是覺得,活著總有一天會有好事發生吧,雖然現在半件都沒有。」低下頭來,像是認真的思考了好一陣子,最後她才抬頭這樣對我說。笑著對我說。

  無敵樂觀的。換我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她。

  原本覺得、也決定不再靠近誰了。跟誰都不需要有太大的瓜葛。

  可是,在這一刻因為和我同樣處境、甚至比我更悲慘的她說出了這樣的話語,而讓我有一種被拯救了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這麼覺得的我,甚至想著,想要「保護她」這樣的事情--明明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

  「欸,如果是妳的話,一定會有好事的。」

  「妳也會有啦,所以不要發生意外……雖然那好像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喔……」

  「哈哈哈,白癡耶妳。」

  那樣的笑聲真是恍如隔世。

 

 

 

  下課後我直接到了公館,就這麼坐在捷運站的二號出口外等著她。

  她沒有來。

  下午五點。六點。七點。八點。九點。十點。直到凌晨十二點。

  手機沒有響。即便打去也沒有通。一通、兩通、三通、四通、五通……等到我回神時,手機的撥出記錄已經超過了七十次。

  半夜十二點,突然下雨了。

  因為知道她家在哪裡,於是我攔了計程車,準備直接去她家。計程車司機是個看起來人很好的大叔,皺著眉頭問我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我則搖搖頭,沒打算回答……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只好笑了笑,請他開快一點。

  我要去。沒有任何猶豫或是其他想法,只是「要去」而已。

  她是我第一個想要保護的人,第一個覺得可以相信、也相信了的人,不需要討論相處的時間長短或者其他的事項,只覺得現在不這麼做,將會後悔終生。聽起來大概很莫名其妙,但是,不必任何人來理解我的想法,我知道我的想法就好了。

  她家離公館不遠,一百塊的距離,而大叔似乎真的卯足了勁在開,沒幾分鐘就到她家樓下了。我塞了張今天去領出來的其中一張藍色大鈔進大叔的手裡。

  「啊……我沒什麼零錢耶,我去便利商店找給妳好不好?」看著手上的一千塊,大叔一臉煩惱的樣子。

  「不用了!不用找了!」我趕忙阻止,對上大叔疑惑的眼神。「還有……那個,不好意思,如果我十五分鐘以後還沒有下來,可以麻煩你報警嗎?」

  大叔的眼睛睜得跟牛眼睛差不多大。

  「怎、為什麼?」

  「……總之,可以拜託你答應嗎?拜託。」左手臂突然又疼了起來,我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來更誠懇一些。

  「好吧!雖然不知道妳要幹嘛,但小心些,就從現在開始計時啊。」

  「謝謝。」

  大叔點了頭,而我轉身奔上了樓,一路狂奔到四樓,連按了數次電鈴都沒人回應,於是我拼了命的捶揍她家的大門,這行為所發出的聲音大概響徹了整棟樓,但眼見裡面的人似乎沒有要開門的跡象,雙手捶得已經瘀青的我轉而用身體撞門。

  「他媽的!七晚八晚誰在這裡靠夭啊!」

  門突然被猛力打開,慢了些意識到的我總算還是跳了開來,接著對上打開大門之人的眼睛。是個女人。我喘著氣。

  她的眼睛在我身上上下掃了一次,接著用一臉嫌惡的表情破口大罵。「幹!學生這麼晚不回家在這邊撞老娘的門?是想要我報警是不是,操,現在滾我就不跟妳計較!媽的三更半夜在這裡吵人!」

  拜託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這樣被妳看著的我比妳更覺得噁心,我如此想著,深吸了口氣:「季羽呢?」

  那女人的表情明顯呆了呆。「我女兒在睡!妳誰啊妳。」

  「妳女兒?」我哼了一聲,瞪著她。「……算了,妳走開。」

  「走開?」聲音陡地拔高了八度。「這是我家--」

  高八度的聲音瞬間被截斷,那女人睜大了眼,看著我從口袋拔出的大美工刀,一把可以抵兩把大小的那種,刀刃被推了出來。「想要滾了嗎?」

  隱約聽見一聲口水滑過喉頭的聲音,她還滿識相地退到一邊去,讓我這個半夜跑來私闖民宅的學生進去。我小心地通過她的身邊,接著用大美工刀迫近她,逼她走到房子外面,接著把大門關上。

  三更半夜,是三更半夜沒錯,所以沒有人會想要離開柔軟的床鋪來為妳開門並借你電話,而離這裡最近的公共電話大概要走個十分鐘。

  我走進她家,然後,差點就吐了出來。

  除了之前不小心看到的低級A片以外,再沒看過任何類似東西的我,就這樣看見了--在客廳裡,一個男人騎在一個女人的身上,左手居然抓著把菜刀。

  那女人是季羽。

  「停!快停下你的動作!停!停下來!」

  極力壓抑將食物自胃裡吐出的衝動,我用連自己也分不出是尖叫亦或嘶吼的聲音大聲地試圖阻止面前的事情繼續發生。

  躺在地上看來有些茫然的季羽似乎是被我的叫聲叫回了神,只見她的臉迅速轉向了我站著的地方,接著露出震驚的神情,張開嘴好像想說些什麼,我卻沒聽到任何話語。而那個應該是「爸爸」的下賤東西竟然沒有停下動作,還舉起菜刀!

  他在季羽的左手臂狠狠地劃了一刀,皮開肉綻,血噗嚕嚕地流了出來。季羽慘叫了一聲,身體卻像是人偶般一動也不動。

  喂?我和季羽同樣失去了聲音,站在原地呆了一秒。

  然後抓著美工刀衝了過去。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我被重重砍了一刀。

  那是預謀好的吧?

  我看著那禽獸的噁心笑容,感到左邊肩頸處傳來巨痛,稱得上黏稠的溫熱液體像自流井的井水一樣湧了出來,根本就搞不清楚哪裡被砍嘛。一面想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身體自行動作起來,我拿起手上的大美工刀往跪坐在地上的禽獸猛力捅刺。

  會不會被砍第二次已經不是重點了,我現在連重點是什麼都不曉得了。我一邊不知道在說什麼地亂吼著,一邊使用沒有被砍的右手,握著美工刀,有時感覺刀刃刺入了人體,有時戳空,左手則是整條都不能動了,除了疼痛沒有其他感覺。

  鏗。是鋼鐵撞擊地面的聲音。菜刀。

  聽見聲音後下意識使出全身力氣撞開那個試圖爬起的禽獸,我疲倦到極限地喘著氣,發現身上的制服染滿了血,轉變成了噁心的顏色,手上跟身上不知何時也多出了一堆傷口,正在流出鮮紅的液體。我低頭看著全身赤裸、滿眼淚水且身上有著刀傷的季羽,竟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而後,我看向他。

  喉嚨還沒有傷口。

  那就……多送他一道……口子吧……

  我一邊這麼想,一邊腳軟了似地跪倒在地。嗯,刀如果砍在肩頸連接處這種地方,應該會死吧,而且我剛才還在做捅人這種激烈運動……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可以確定的是,血應該會比平常流得更快更多。所以……所以……

  啊啊,我好像看見死前跑馬燈了,但一點能令人開心或感動的鏡頭都沒有。

  然後,我似乎看到了季羽的臉。

  「紀雨?喂!喂?妳在幹嘛……!妳……」

  對喔。好像記得她說過活著就會有好事發生。啊,好累,好痛,好冷。不過,好像差不多了不是嗎?我本來就在期待意外事故……是啊,我想死很久了,嗯……所以沒關係的……何況,她比我更需要幸福……

  欸,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妄想保護那個我唯一想相信的人……的我,可是……是不是成功了呢?話說回來,我怎麼會想要這麼做呢?也沒有想一下貿然行動的成功率,不過,好像回頭追究也沒意義了,唉,以這副殘破的軀體生活下去本來就沒意思……

  ……雖然她說活著就會有好事發生……

  欸,那妳就好好活著,讓我的好事一併發生到妳的身上吧。我原本想這樣說。

  但我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失去了。

  只剩下缺氧的黑暗而已。

 

 

 

  「要吃蘋果嗎?」

  「啥?……咦?」

  一睜開眼就聽到個沒頭沒腦的問句。

  好亮喔。這裡是天國嗎?嗯……大概是我生前沒做什麼壞事,還常常被虐待得不成人形,所以上帝讓我來天國了吧……不對,我信的是佛教啊,所以是極樂世界?

  這個拿著蘋果的人……長得好像季羽喔,拿著蘋果……是夏娃嗎?不對不對……如果是的話,這裡就是伊甸園了啊。唔,我最討厭的東西就是蛇了……

  「我問妳要不要吃蘋果啦。」

  「喔……」我愣愣地伸出右手接過蘋果。「吃了之後會到人間去嗎?」

  眼前像季羽的人很明顯地呆了一下。「妳在說什麼?妳現在就在人間啊,妳又不是被砍到腦袋,紀雨……妳還活著啊。」

  喔,我還活著啊。……不,我還活著?我疑惑地看向她……看來應該真的是季羽的人,「妳也還活著?」問出奇怪的問句。

  腦裡的記憶開始回溯,到那一天的半夜。照理來說她的確會活著而我會失血過多去見閻羅王,可是,我活著……我努力把稍嫌無力的右手手掌握成拳狀,指甲陷入掌心的觸感讓我有了自己確實還活著的感覺。欸,總不能叫季羽打我兩巴掌來確認吧。

  「我當然活著啊,不然妳是看到鬼喔!」她翻了翻白眼。

  「……我本來以為妳是夏娃……」

  「啥啊?」她哈哈笑出聲,然後把一塊切好的蘋果往我嘴裡塞過來。「明天開始我就要到下午才能來看妳了,我請太多假了。然後……沒事了。嗯。」

  她笑了笑。

  季羽說我昏倒在地之後,過沒幾分鐘就有好幾個警察衝了上來,雖然有點奇怪的是還附帶了個大叔。司機大叔真是好人,我在心底默默地感謝他。聽她說,警察看到客廳裡的景象全都嚇傻了--滿身戳刺傷的男人渾身流著血,昏迷;肩頸處有大傷口並不斷流出血的女學生,昏迷;一個全身赤裸且全身是傷的少女,還醒著。

  三個人全被送進了醫院。意識還清醒,且身上的傷勉強能夠稱為輕傷的她在傷口處理完畢後,跟警方做了簡單的筆錄。至於那個禽獸則是被我戳到重傷,但還沒有不治,聽說還在觀察中,而我,現在在這裡醒著,只是左手會不太好使,有後遺症。

  聽說我的罪刑會很輕,雖然戳到人快死了但畢竟沒死,而且好像是算在正當防衛範圍內,再說,就算強闖民宅,只要季羽的口供是對我有利的似乎就沒有問題。

  本來覺得死了也無所謂,可是,現在覺得還活著就怎樣都沒關係了。

  我下定決心了。一定要離開。離開那個偽裝成是天堂的地獄。

  咬下蘋果的瞬間,其實也不知為何,我的決心更加堅強。

  「欸……妳要怎麼辦?之後……」在簡易洗手台洗好手的季羽坐在床沿,露出看來有些落寞又有點擔心的表情看著我。「我應該會被送到寄養家庭吧……妳呢?妳還要繼續待在那嗎?」

  「我說過我要逃了嘛。」我笑著,看向就擺在床邊的包包,然後將視線移向她包著繃帶的手臂,想到自己的左手已經有兩道傷痕了。

  季羽的精神到現在還沒崩潰,其實很讓我感到不可思議。我一直覺得至少經過上次的事情,季羽差不多該發瘋了,可她現在好好地坐在我眼前。對我來說,一個人的精神可以這麼強韌是很驚人的事。而且,她不像我一樣,她……一直都「可以相信」別人。

  ……我……可以了嗎?可以了吧?畢竟,我相信了她。

  「逃去哪裡?」

  「先住宿舍吧,嗯,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反正我再也不回去了。」

  「真好呢,妳可以逃走。」她自己拿了塊蘋果起來吃掉。

  「欸,妳有了避風港啊,哪像我,或許我還要到處流浪呢……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搗蛋啊,搞不好還不能住得安穩。」我帶著些許自嘲的說道,拍拍她的肩,她則沉默不語,病房就這樣安靜了好一陣子。

  「我們都自由了。」半晌,她小聲地說道。

  「是自由了。」

  然後,她突然伸出手,把手指中間那三根彎進去,成了話筒的形狀。「欸,雖然現在說有點太早,但是……以後一定還要一直在一起……妳是我的恩人,所以我們要打勾勾,我不能離棄妳,而妳不可以說要被我離棄這種話。」

  「這是什麼約定啊?很奇怪耶,打勾勾也好幼稚。」我讓自己露出苦笑,但還是伸出了手。露出苦笑的原因其實只是因為想哭。

  尾指跟尾指勾起,兩個拇指的指腹也貼在一起。

  「才不幼稚好不好!妳沒有童年喔。」她嚷著,但仔細想想我好像還真的沒有。

  姑且不管這種幼稚的約定方式是誰發明的,這一刻我好像理所當然、卻又有些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彷彿獲得了新生。

  我們自由了。

  卻又跟對方以這種方式無形地牽連在一起。

  「算了,不管啦,那以後我沒飯吃都要去找妳喔。」

  「什麼,哪有這樣的?沒飯吃來找我這更奇怪吧……唉唷,好啦,如果妳想吃到中毒的話可以啊,隨時恭候大駕。」

  可是--

  我想,我這次,一定是真的自由了。

  讓我這麼想的,大概是她溫暖的手吧。

 

 

 

 

 

 

--

 

 

其實在寫這篇的時候心情是很沉重的,

它活生生的是許多你我不認識的人的前半生,

血淋淋地是我某位朋友的朋友的前半生,

而他們逃脫了嗎?

 

很殘忍地,沒有。

 

而我總會希望,純粹是現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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