Ｒain－Ｓword《新出發》

 

 

You are all the colors in my eyes.

Like the summer, the sea, sunflowers... and LOVE.

 

 

 

 

 

 

 

【10】

 

 

 

 

 

        Elsa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被冰晶製成的手銬銬於她的床上的……Anna。

 

        對，她的Anna。

 

        「……妳就這樣傻愣愣的每個晚上在我房門前站了兩年？」Elsa雙手交叉胸前，一邊在床邊來回踱步，一邊審視著剝下盔甲後只剩單薄襯衣的妹妹兼前愛人，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使她的語調拉高。雖然她總覺得現在她應該要抱著Anna痛哭流涕，但是沒有，就是沒有。

 

        「我還在獅軍的軍營待了兩年。我這兩年來唯一的失算就是今天在過來之前覺得不舒服先洗了澡，真抱歉讓妳發現了，不然我會在妳房門前站一輩子。」依靠著牆坐在床上的Anna冷冷地回道。「而且更過份的是，妳對守衛喊什麼please？妳明明知道誰對這都沒辦法。」

 

        ……是只有妳對這句話沒辦法吧。Elsa忍不住在心裡想著。

 

        好吧，其實Elsa可以理解為什麼Anna看起來一副氣到不想理她的樣子，因為在她看見盔甲裡的人是Anna之後，她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Anna給凍了起來並且拖到房裡的床上，然後在冰雕的上半部溶掉時迅速把那雙手銬上床柱。

 

        「……算起來妳在我眼皮底下一共躲了四年，難怪所有人都找不到妳……」Elsa聽到獅軍，才恍然想起，就是Calvin將軍「特地」從邊境過來向她推薦這個「沒聲帶的守衛」。她嘆了口氣。「說什麼站一輩子……妳好像變得很結實？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妳聽到我放出的大赦消息也不回來？」

 

        Elsa話音剛落，發現原本還一臉冷漠的Anna像是突然沒了底氣，只是抿唇，輕輕吐了口氣。而後，過了很久，至少Elsa感覺像是有一世紀那麼久，正當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聽見那句話。

 

　　「……Calvin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後一直想送我回來，我原本不願意，我想在獅軍待一輩子，我覺得在那裡的自己很有用，而且我不該回來，但是……」Anna咬著下唇皺起眉來，像是在氣惱些什麼地盯著自己的腳。「Calvin騙了我，他說妳得了重病，已經昏迷一段時間，情況很不樂觀，我……」

 

        空氣沉滯著，油燈帶來的光明亦不再搖擺，Elsa站在床邊，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久違五年多、既熟悉又帶著些許陌生的臉孔，那雙在她的回憶裡無論如何總帶著一抹溫柔的湖水藍，此刻卻浮現幾許懊喪。

 

        「……我沒辦法……」

 

　　哽在喉頭的話，許久，低低地傳了出來。模糊著像是在傳達她的抱歉，又柔軟得像是在傾訴愛意，而話語最後的那聲喟嘆彷彿糾結著她這輩子所能擁有的一切感情，好似它們已蓄積在心底太久，於此刻終得被釋放出來。

 

        「看著我。」

 

        Elsa緩步走向Anna，接著坐上床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而後，Elsa脫下皇冠擱在一旁，深吸一口氣，緩緩將自己身上的服裝卸下。

 

        Anna的眼睜得很大，她想尖叫或是逃走，但是兩者都無法達成。

 

        眼見那襲長裙已滑下肩頭，她極力阻止自己的視線飄移，想要只定格在Elsa的臉上，卻失敗了，她索性閉上眼，在罪惡感漸漸浮出的內心咒罵起Calvin。正當她罵到一半，感到手上的束縛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Elsa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引著她的，來到了一道短淺的痕跡旁邊。

 

        「Anna，看著我，看著這道疤。」

 

        赤裸著上身，Elsa吐出的話音十分溫柔，卻隱含不容拒絕的威嚴。當Anna的視線轉到那道痕跡的下一秒，手便被強迫著按了上去。

 

        所有她試圖封閉的記憶在剎那間傾巢而出。

 

        包含那把匕首刺入身體時傳來的顫抖。

 

        「不！不！不！」一感受到那道微微隆起的疤痕，她倏地抽回了手，滿臉驚恐的看著Elsa，連尖叫的道歉都顯得支離破碎。「對、對不起！對不起……！Elsa！我、我真的不是──」

 

        話語被粗暴地截斷。

 

        突然意識到她們的唇正相接著的Anna瞬間推開了Elsa，她摀住自己的嘴，眼裡盡是慌張與心碎。那久隔數年才再度熨上的唇並沒有讓她感到任何甜蜜，反而使苦楚不斷自胃部湧上，直直衝擊著她的心臟。

 

        「……Anna……」Elsa將長裙拉回身上，伸出手，再度握住了Anna的手腕，同樣溫柔，亦同樣不容拒絕：「看著我。」

 

        「妳要我看什麼？看我當時是怎麼傷害妳的？」Anna一手仍摀著嘴，卻再也承受不住地潰堤，語氣近乎哀求。「我、我真的不該回來，對不起，我真的……真的沒有那麼愛妳，愛到能真正地永遠離開妳……我錯了！我會走的！拜託不要……」

 

        不要再逼我直視自己的錯誤，那比我在冰天雪地裡思念著妳還要痛苦千倍萬倍。

 

        Anna使勁咬著自己的手，讓痛楚阻止那些就要流露出來的真摯。

 

        「……我只想告訴妳，我從來就沒有責怪過妳。」Elsa慢慢地、慢慢地爬到已縮至床邊一角的Anna，像是怕嚇到了她一般，動作極盡輕柔的摘下她已有一輪深深齒痕的手包覆在雙手掌心之間：「聽著，Anna，我從來、從來都沒有責怪過妳，即使是在最痛的那一瞬間也沒有，而現在，我所希望的不過是妳別再離開我了。」

 

        Anna抬頭看著Elsa，眼眶裡的淚讓她不能確定Elsa現在的表情，亦無從得知這究竟是真是假，「真的……嗎？」於是她像個孩子一般，脫口問了出聲。

 

        「當然，」Elsa輕聲嘆息，像是終獲至寶一般捧著Anna的雙手，並輕柔地在其上灑下細碎的吻。「妳曾經不顧一切地為我擋下Hans的劍，妳曾願意為了我勇敢地犧牲自己的生命……就算我不知道妳最後說了什麼，也絕不會怪妳，我心底一直相信妳不是真的要傷害我，我知道……我知道妳在想什麼，我知道的。」

 

        即使是在那些被透明的牆隔開的時刻，她也僅只是感到哀傷，她從未為了這些產生任何要將自己的痛苦歸責於Anna的想法……Elsa想著，閉上眼，雙手緩緩繞至Anna的肩頭並緊緊抱住。

 

        「不……妳不知道……」即使聽到Elsa近乎救贖的話語，Anna還是搖頭，企圖逃開她的擁抱，但那樣的掙扎太過軟弱無力，只是讓她的雙手收得更緊。「我還殺了人，我……我殺了她……」

 

        「Anna，那不是妳或者她的錯，相信我，這幾年我已經盡可能地彌補了她的家人，儘管這永遠都不夠，但事情既已發生，別再怪罪自己了……」Elsa輕輕將自己的額碰上了她的，就像過往那些時刻。「我一直都知道妳的想法，只是我不想讓妳走，我知道我很自私……在他們說要放逐妳而我無法阻止的時候，我幾乎想要拋棄這個國家，但是我想起妳一直都掛念的……」

 

        Arendelle。

 

        「於是我繼續待在這座城堡裡，我一直相信妳最後還是會回來，不管別人說我多麼盲目，但我就是知道妳會……這些日子以來，唯一支撐著我的，是妳五年前最後說的那句、我也曾對妳說過的話……」

 

        記得嗎？Elsa輕聲唸著，卻清晰無比地傳入她的耳裡，一次又一次。

 

        舞會、房間、Elsa、匕首、Carl以及那些陰暗的血腥在Anna眼前交互閃過，隨著塵封記憶的湧現，她的心臟就像是被藤蔓絞住一般使她幾近窒息──直至這些片段定格於她們在離去時各自無聲對彼此說過的相同話語。

 

        她彷彿聽見自己的心裡正在對Elsa說著些什麼。

 

        However far away I will always love you.

 

　　However long I stay I will always love you.

 

　　Whatever words I say I will always love you.

 

        還有那句，她們曾對彼此許諾過的誓言。

 

        ──I will always love you.

 

        而她最終沒有反抗地讓她擁入了懷中。

 

 

 

 

 

 

        「Elsa？」

 

        當她醒來的時候，原應在身旁的人已經不見了，這讓她有點緊張，但想到現在是早晨會議時間，心情就好了許多。

 

        沒有什麼事比在Elsa身旁睡覺還讓人安心了，她敢說這是她五年多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在幾乎所有的擔心、罪惡以及心結都被溫柔地解除之後，她覺得自己或許再也不用夢到那些可怕的回憶……儘管當時是被Calvin騙著回到這座城堡的，但她現在卻衷心地感謝他聽了那些事後的「毫無反應」，而且還哭著說一定要把自己送回來，甚至把她訓練成一個更好的人。

 

        Anna的肚子叫了一聲，因為現在是早晨，照理說是她站完崗後用早餐的時間，而之後她就會去睡覺了。雖然有點餓，但現在整座城堡的人都還不知道她回來了，她覺得自己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正這麼想就瞥見地上的盔甲。

 

        啊，她還是可以穿著盔甲去吃早餐嘛！Anna覺得自己真是不能再聰明了，雖然她覺得如果在路上不小心碰到Elsa，八成會被罵一頓並且馬上把她身上的盔甲剝下來，畢竟平常城堡裡會穿盔甲並且連頭盔都戴上的人就只有她了，肯定非常好認。但她的肚子正在抗議著沒被填滿的空虛，所以她最好還是穿上這些去吃早餐。

 

        但在經過會議廳的時候，她不自覺停下了腳步。於冰天雪地中的獅軍軍營待著的那兩年，由於一天到晚在刮風下雪，訓練是包括聽覺的，藉此能讓士兵盡可能地忽略背景噪音，將注意力集中於任何不尋常的風吹草動，於是會議廳厚重的木門對她也不算什麼了。

 

        ──何況Elsa正在用比平常高八度的音調扯著喉嚨大聲說話。

 

        「正如我剛才告知你們的，Princess Anna已經回來了，她就在這座城堡裡，而且還待了兩年。」她聽到Elsa正在宣告這件事情，底下的群臣似乎鼓譟起來，但聽起來並沒有什麼負面情緒。

 

        「然後，我，Queen Elsa of Aredelle在此要宣布一件事情。」

 

        一陣沉默，Anna彷彿可以看見所有人都在洗耳恭聽，包括她自己。

 

        「我要娶她為妻，你們幫我想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方才是沉默的話，現在就是死寂了。先不說她從未「聽」過行為這麼囂張的Elsa，光是宣布的內容本身就足以殺死所有人的腦細胞，若不是她現在還戴著頭盔，她的下巴大概都會掉到地上還能拖幾尺遠。

 

        不不不不不，Elsa剛剛到底說了什麼！？她怎麼敢！

 

        「Elsa！妳在講什麼！」廳前的守衛完全沒來得及阻止這名女王房間的夜間守衛，她就這樣整個人撞了進去對裡面大吼。「快把話收回去！現在！」

 

        所有人都看著她，所有人。

 

        「……Princess Anna？」在一片死寂與注目禮之中，似乎有人被這聲音勾起了印象因而出聲問道，她不耐地點頭並拔下頭盔，接著所有人都恍然大悟：Princess Anna在自己姊姊的房門前站了兩年的夜間崗位。

 

        「Anna，妳怎麼起來了？妳該多睡一點。啊，還是妳餓了？」Elsa像是完全忽略她那堪稱華麗的出場方式與吼叫，講話的語調跟用詞都飽含愛意，而這簡直快把Anna氣炸了。

 

        「睡個頭啊！對！我餓了，還好我餓了，不然我就沒辦法阻止妳了！」

 

        「我剛剛想著開完會就把午餐帶回去給妳吃呢，那等等就一起吃吧，等我一下，會議快結束了。」面對Elsa的笑臉盈盈和簡直可稱之為溺愛的話語，Anna只是睜大了眼，如果她是個刺蝟的話，想必現在身上的刺應該都被氣到豎起來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妳剛剛在講什麼！快把那些收回去！」

 

        「我是女王，我要娶妳為妻，有什麼問題嗎？」Elsa偏著頭，臉上笑意不減。「我是一國之君，作為君主，說的話是不能收回的。」

 

        「噢！不，拜託，Elsa快把它收回去，這真的──」

 

        「恕我冒犯，」突然有人開口打斷了Anna的話，她惡狠狠地瞪過去。「女王要娶公主為妻的原因是什麼？我是說，真正的原因。」

 

        Elsa的表情瞬間變得痛心疾首：「這也是我將要說的。你們現在都知道Princess Anna至少受了五年的冤枉，在外流浪多年，又在這城堡裡面屈於守衛之職兩年，而這正是我當年的不成熟以及諸位所造成的。」Anna則忍不住瞇起眼來。她原本以為Elsa面對這個問題會說不出話來，但偉大的、尊貴的女王現在說得頭頭是道。

 

        「正如各位所知，當年Princess Anna被放逐的原因是因為她刺傷了我，然而事實並非如此。」聽到這裡，Anna忍不住張大了嘴。她在說什麼？「我會被刺傷是因為那天我們在玩，這一切都是意外，但是你們都拒絕真相，只將Princess Anna屈打成招，況且我們之間的關係如此之好，她必定不會說出真相，於是造就了結果，這錯誤太嚴重了，不僅辜負先王與先后的期待，亦撕毀我倆姊妹情誼，讓我覺得……我窮盡此生也無法彌補……」

 

        哇喔，這是哭腔嗎？Anna不自覺地扶住下巴，她開始害怕再聽下去，自己的下巴就有危險了。屈打成招？不，當年進地牢時，那些守衛甚至不太敢碰她，哪來的打？再說，這謊話也未免太沒邏輯性了吧？

 

        在玩？在玩？在玩！？這誰會相信啊！

 

        Anna這麼想著，掃視了整個大廳一圈，卻發現在場的權臣們都看著她，眼裡流露出愧疚與不捨甚至還有憐憫，有一位女性大臣甚至掉下淚來。

 

        「基於此原因，我要將我的妹妹Anna永遠留在Arendelle，用我所有的心力以及餘生去補償她、照顧她，但若我有家庭便難以良好地顧及這一切，而Anna若沒有定下來也將永遠有收不完的求親信，因此，我覺得最好的方式是娶她，總歸皇室內部通婚已有許多先例存在，甚至也有像我們這樣的案例，我想這大約是可行的。」Elsa語重心長地說完還嘆了口氣，而Anna發現低頭擦眼淚的人變多了。

 

        老天啊，她的姊姊什麼時候變成專業演員了？這邊不是會議廳嗎？什麼時候變成歌劇院了！？而且，什麼案例？她以前無聊把圖書室的書都讀了個透徹，她敢發誓她這輩子沒看到什麼皇室姊妹內部通婚的先例！

 

        「我亦想好皇室子嗣的傳承問題，請各位不用煩惱，並請相信、諒解我想要補償Anna的一片真心……」Anna第不知道幾度睜大了眼睛，Elsa一手摀著心臟另一手在擦眼淚！？她下巴的健康真的是岌岌可危。「但是這種理由太過個人，所以我需要各位幫我想一個可以公諸於世的正當理由。」

 

        剛剛率先落淚的大臣舉手，Anna現在認出她是法務大臣了。「Queen Elsa，儘管我們不會認為這麼做為適當之舉，但是，噢、天啊！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反對，這份親情彌足珍貴，我們會盡可能迅速地將理由研擬出來的。」

 

        「有、有哪位有其他意見嗎？」

 

        她發誓她剛剛聽到來自Elsa的抽噎聲。

 

        Anna只是像尊雕像一樣地站在那邊。雖然她超級有意見，但她不確定自己現在算不算「哪位」，而且她已經被Elsa嚇到說不出話來了。

 

        女王環顧會議廳一圈，滿意地點了頭。

 

        「既然沒有，那麼今天就此散會，感謝各位。」

 

 

 

 

 

 

        Anna死盯著眼前的豪華午餐，不太確定她現在是不是還餓，或者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剛剛就被氣飽了。

 

        「Anna，怎麼了？妳怎麼不吃呢？」Elsa偏著頭看她。Elsa以今天的午餐時間要跟妹妹好好敘舊為理由而沒有出席午餐會，眾人看起來也都十分諒解……Anna簡直要翻白眼對他們大吼：你們剛剛才被騙，諒解什麼啊！

 

        她只是瞥了自己的姊姊一眼：「妳什麼時候那麼會演戲了？」

 

        「演戲？沒有，我很認真，其實我也被嚇壞了，所以臨機一動，撒了一點小謊。」Elsa露出相當無害的笑容，將食指與拇指捏成一個圈，表示「一點」。

 

        「噢，拜託！妳、妳撒的謊都可以填滿這裡了！」Anna忿忿不平地拿起叉子比劃著，然後開始戳起眼前可憐的肉。「而且為什麼是要娶我？妳真的要補償我，大可以做些別的沒必要──」

 

        「Anna，妳不想嫁給我？」

 

        聽到這顯然太過冷靜而且沒有感情的音調，Anna愣了下才看向已將刀叉放下的Elsa，她眼裡那純粹的冰藍海面已然漆上一層黑暗，Anna不太清楚那是什麼，只覺得這一刻的「冰雪女王」非常危險。

 

        「我不是不想嫁給妳，只是──」

 

        「那就好了。」Elsa眼裡陰沉的海洋忽而像是放晴一般亮了起來。「聽我說，婚禮要準備很多事情，在他們想好理由之前我們就該開始動工了，我在想要給妳做怎麼樣的婚紗呢，妳想要什麼顏色？」

 

        「等、等等！妳甚至沒問過我的意見就擅自決定了！？」她真的覺得今天的Elsa有點怪，使她不自覺焦慮起來，想要阻止這一切繼續發生。「而且……對了，而且妳根本沒向我求婚！直接就要把我娶走，妳是哪來的邪惡大地主啊？」

 

        Elsa沒說話，表情像是被嚇到了一樣，傻愣愣地坐在那邊，只是盯著Anna猛瞧。兩人就這樣近似於僵持的過了好一陣子，正當後者想要說些什麼以打破沉默時，前者卻突然拍桌站起來，轉身跑出了餐廳。

 

        哇喔現在演哪齣！？Anna愣了下也跟著追了出去。

 

        「Elsa！等等，妳怎麼了？等等！」儘管偉大的Arendelle女王有著一夜登上北山的良好體力與腳程，但那襲長裙的阻礙讓穿著長褲的Anna幾乎追到了她──只差一點，房門在Anna面前被猛然甩上。

 

        反射性地壓下門把，Anna發現她又被鎖在外面了。

 

        被鎖在門外的她用力拍了拍門板──待在獅軍的日子讓她早就忘記什麼叫敲門了──著急地扯著喉嚨大喊：「Elsa！嘿，別這樣，我……天啊，我沒有那個意思……讓我進去好不好？Elsa？」

 

        「等等，Anna，等等！」從門的另一側傳來的冷靜語調讓Anna感到疑惑，聽起來不太像是難過或傷心之類的，而且她聽到一些翻找東西的聲音，從早上的會議廳事件到現在，她突然覺得自己搞不懂Elsa了。

 

        先別說Elsa好像突然就成了個專業演員，雖然謊說得還是很拙劣，但似乎成功地騙過了那些權臣……可是，為什麼要娶自己呢？她知道Elsa至今仍愛她，可是用這種方式一不小心就會身敗名裂，這風險性太高……Anna倚靠在門上想著，突然門就被猛力打了開來，而她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能「掉」下去。

 

        「A-Anna？妳沒事吧！」比一般人稍低的體溫湊了上來，Elsa接住了她。

 

        「啊、呃，沒事沒事……」Anna趕忙往前跳了回去，拍著微微發麻的後腦勺。剛剛她的頭整個枕在Elsa柔軟的胸部上，這種久違的感覺意外地像觸電一樣驚人。

 

        她一轉身就看到笑得燦爛的Elsa，而後者將她抓進房裡，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二話不說就把她給脫得剩下內著，卻沒給她任何衣服，只是直直盯著她看。而她對Elsa那種近似於餓狼正在看著獵物的眼神本能地感到害怕。

 

        她嚥了口口水，緊張地後退兩步，不自覺地瞄了身旁那張自己今早還睡在上面的大床一眼。昨天各自講完這幾年來的事情之後就睡著了，然而現在她的腦裡卻充滿當年那短短一個月裡在床上縱情而淫靡的畫面。

 

        最糟的是，現在Elsa的眼神就跟那些時候一模一樣。

 

        但白天可不是讓她這麼做的好時機！她們甚至連午餐都沒吃兩口，再說、再說她們算是才剛剛重逢，怎麼可以做這些？當過了好一陣子，Anna發現Elsa還是在看著她時，她的腦裡開始混亂，幾乎就要開口阻止面前女王的瞬間，女王卻走向前，塞了一套連身裙給她。

 

        「穿上它。」當Elsa這麼說的時候，Anna已經在穿衣服了。

 

        現在隨便拿什麼給她她都會穿，只要是能阻擋Elsa的目光，就算只是一件浴袍她也會用最快的速度穿上去。

 

        太久沒接觸裙子一類的物品，Anna幾乎忘了要怎麼穿上去，但還好連身裙的穿法向來都很簡單。穿完後她也才有時間看著自己身上的穿著，那是一件淺綠與墨綠交互著的長裙，在裙襬底端依著間隔鑲著顏色鮮明的向日葵。

 

        「我就知道妳穿什麼都很好看。」無論是聲音還是話語都是滿滿的溺愛，Elsa說著走向Anna，將她壓在椅子上坐好，摸著那些亂蓬蓬的頭髮。「好了，現在我來幫妳弄頭髮，妳覺得怎麼樣比較好？」

 

        雖然有些不明就裡，Anna還是回答了要盤起來，原因只是習慣了。

 

        Elsa細心而緩慢地梳理Anna的頭髮，兩人之間不言不語卻散發著溫馨的氣息，弄了好一陣子，Elsa宣布大功告成，而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半晌，突然感到鼻頭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鏡子裡的不是那個流浪於各國間挨餓受凍的Anna，也不是獅軍裡隨意紮了個馬尾就穿上整副盔甲去訓練及站崗的Anna，亦非過去兩年裡每一夜都佇立在女王門外聽著那些自言自語的守衛Anna。

 

　　那是，Princess Anna。

 

        「Anna……」大約感應得到自己的妹妹為何而哭泣，Elsa從背後抱住了她。「抱歉，當年我還太不會想，只想著要妳留下來，卻沒有真正想到過解決的方法……這些年來讓妳受苦了……對不起……」

 

        Anna搖了搖頭，伸手輕撫那個好像也哭泣起來的女王。「我沒怪妳，其實我也從未真的怪過妳……那些話，妳昨晚都知道我不是真心的了……我只是，我現在只是覺得有點高興，就像……我回到這裡已經兩年，但總是沒有實感，而現在，我覺得自己真正回到了這裡……」

 

        「嗯，歡迎回家，我的Anna。」Elsa溫柔地在她耳邊低聲說著。

 

        「嗯……嗯？等等，妳的！？」

 

        「啊！我都差點忘記正事了！Anna，跟我來。」

 

        Elsa牽起了Anna的手往城堡外走去。

 

 

 

 

 

 

        「妳不在的時候，我把花園變成這樣了……」

 

        當Elsa略帶靦腆地咬著下唇說道，Anna終於沒再扶著自己的下巴，她張大嘴尖叫著發出了驚嘆。

 

        眼前儼然是一片金黃燦爛的向日葵花海。

 

        「天啊！這太太太太美了！Elsa，我不知道妳、妳還喜歡種花？」Anna衝到向日葵前方不可置信地叫著，然後回頭看向Elsa。儘管兩年前就回到城堡裡，但這期間內Anna的出現地點基本上不是女王房門前就是城堡外的自宅，根本沒有再到過城堡的後花園。

 

        「倒也不是這樣……自從妳離開以後，我只是……」Elsa低著頭雙手手指戳啊戳的，Anna覺得現在的她看起來很害羞又很可愛，好像時光倒流到了很久以前，她們都還單純不過的時候。「我只是想讓這裡變得更有妳的感覺，像是妳陪著我……所以每個月我都會來這裡種一排向日葵。」

 

        Anna眨了眨眼，著迷一般地看著Elsa那淺金色的頭髮在陽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輝，不，正確地說是整個人，在她眼裡Elsa全身上下都在發光，儘為冰雪之子，此刻卻如日之女神。Anna往回撲上了她已滿臉通紅的姊姊緊緊抱住。

 

        真正會讓人害羞的事做得理直氣壯，但說明立基於純粹思念而做的行為卻可以讓Elsa不好意思，Anna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要去哪裡找這麼可愛的人。

 

        「Elsa！這裡有六十排向日葵！？這真的－－這真的太神奇了，我是說，噢，天啊我真的太愛妳了！我、我從來沒想過妳還會……這麼想我……」說著說著，原本興奮的Anna忍不住又哽咽起來。「我那時候以為妳會恨我……」

 

        「我永遠不可能恨妳，我愛妳。」Elsa搖了搖頭，捧著Anna的臉輕輕地吻去滾落其上的淚水，然後與她額抵著額。「我真的愛妳，Anna，無論妳對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不管我們距離有多遙遠，我永遠都愛妳。」

 

        兩人一時間默默無語，只是沉浸在這彷彿靜止的一刻。

 

        而後，Elsa突然退後了一步並且拉起裙子半跪下來。

 

        「E-Elsa？」Anna慌了起來就要向前將她扶起，畢竟現在半跪在眼前的不管怎麼說也是女王，但Elsa只是伸出手示意Anna就待在那裏。

 

        「我說了，無論妳對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無論我們之間的距離多麼遙遠，我都會依然愛著妳。然而，唯有在妳身邊，我才是完整的；只有妳在這裡，我才會覺得這裡是我的家……我屬於妳，Anna。」

 

        面對Elsa深情款款地半跪在面前看著她訴說衷情這件事，Anna所有的想法就只是想要把再度奪眶而出的淚水塞回身體裡，或者讓心跳率降下來：好了，心臟，乖一點，就算要跳出體外，妳也得先把這些聽完。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Elsa要給她換衣服又要帶她來這裡了。

 

        就只為了她剛剛在餐廳說的「求婚」。

 

        Elsa說完頓了一下，接著深吸口氣，從斗篷裡拿出一枚和自己眼睛顏色完全相同的冰藍色戒指，通體透明，其上沒有多餘的裝飾，就只有一片鑲著象徵Arendelle之Saffron的銀亮雪花。

 

        Anna一時間看著這戒指就傻住了。她知道自己又再度見證了Elsa的力量有多麼神奇、腦袋有多不可思議，遠超此世能有之工藝。

 

        「這戒指擺在我的抽屜裡很久了，我、我原本想說要不要放向日葵會比較好，嗯……畢竟妳是那麼適合向日葵，妳就像是真正的夏天，只要來到我身邊就會將我融化，可是、可是……」Arendelle一向行事果斷、作風乾脆的偉大女王咬著下唇開始結巴，臉也變得通紅，程度之嚴重讓人感覺她下一秒就要昏倒了。「妳知道的，Saffron代表我們──代表Arendelle，所以我還是想把它放在上面……」

 

        Anna看著那枚戒指，一邊掉著眼淚卻一邊忍著笑輕聲鼓勵：「Elsa，別怕。」

 

        她實在捨不得眼前的人繼續雙手舉高高地半跪下去。

 

        「原本、對，我原本就有準備要向妳求婚的，我這幾年一直都在思考著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跟妳都接受，我甚至都寫好了求婚時候該說的話，這樣無論妳何時回來我都可以馬上執行……但我今天早上真的太興奮了，一時忘了求婚這件事就跟他們說了……我沒想到妳會經過，只好裝作沒事繼續講下去，抱歉……」Elsa顯得有些氣餒，但Anna搖了搖頭回以一個淺笑。「所以……當妳剛剛在那裏說我甚至沒向妳求婚的時候我嚇到了，才……噢，不行，我得冷靜──」

 

        Elsa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來，接著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Anna則緊盯著眼前看起來緊張到快要昏厥的Elsa。

 

        ──她的女王在向她求婚。

 

        她想把這一幕永遠銘刻在心。

 

        「Princess Anna of Arendelle，妳願意嫁給我並永遠不離開我嗎？我保證我會一生疼惜妳、愛護妳，盡我所能不讓妳受到任何傷害，而且──」

 

        雖然語氣真摯非常，但過於緊張的Elsa幾乎是用吼的，而Anna終於笑了出來，主動將手伸到前方。

 

        「我願意。」

 

        這迅速乾脆又俐落的回應讓還半跪著的女王愣了下。她原本預備的說詞比這長了十倍有餘，Anna卻截斷了她的話，雖然還想提供更多的保證，但她看到Anna鼓勵的眼神，便雙手顫抖、緩慢地將戒指套入Anna的無名指。

 

        在戒指觸底的瞬間，她那可愛的未婚妻像是再也不能控制一樣地將她撲倒在地。

 

        「我願意！我再也不會離開妳，保證一輩子都不會！我會待在妳的身邊，我會愛妳一輩子！但是，聽好哦，我不要妳保護我，我會站在妳身邊跟妳一起對抗任何事！」Anna趴在Elsa身上，笑容燦爛得就像身後盛綻的向日葵：「離開妳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就像碎片一樣，但現在我們完整了，噢天啊──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我要嫁給妳，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忍耐著站在那裏那麼久，終於輪到Anna講話了，她的話像是永遠講不完一樣自然地流瀉而出，一邊說還一邊猛親Elsa的臉。

 

        Anna此時此刻覺得她再也不想管那些世俗眼光、禮儀教條之類的東西，她過去已經為此所困而犯下夠多錯誤了，甚至於差點永遠離開這裡、離開她所愛的人，但她回來後Elsa卻仍然深愛著她，愛到願意給予她自己的一切並為了她去對抗這個世界──這樣就夠了，她已別無所求，只希望自己能一生留在此人身旁。

 

        繞了一圈，回頭，她仍是她的全世界，自始至終。

 

        Elsa緊抱著Anna流下淚來：「Anna，我愛妳，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笨蛋，為什麼哭？」明明自己也在哭，但她先拭去了她的淚水：「我愛妳，而且我答應妳，永遠不會再離開妳……永遠不會。」

 

        Elsa別過頭去，輕聲細語有如呢喃。「因為、因為覺得太幸福了……妳答應了我又說妳愛我……我想要一直這樣抱著妳，現在真的太幸福了，好怕這只是場夢而妳等等就會消失，我又要自己一個人待在那裏想妳……」

 

        「不會，傻瓜，我是真的，我不會消失。」

 

        在這世界最明亮的顏色裡，Anna情不自禁地吻上了Elsa。

 

        「以Arendelle之名起誓，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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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發現我當初把這文放在貼吧時居然做了一個時間軸表

「妹妹發現自己喜歡姊姊躲起來自個糾結」>>>「忍不住親了姊姊」>>>
「姊姊發現心意然後在一起一個月」>>>「被侍女發現就干掉人家」>>>
「過幾天表示要嫁去別人家搗蛋好過在自家搗蛋」>>>
「女王表示好啊你要嫁是嗎你就給我去辦舞會吧」>>>「籌備舞會一個月」>>>
「舞會過後沒多久跑去捅姊姊還不小心真的捅到」>>>「很快被放逐出去」>>>
「第一年過得悲慘在外流浪，第二、三年被撿到並在獅軍效力，最後兩年在女王房前站崗」
>>>NOW